新疆干燥少雨,有利于地下有机物的保藏,特别是在天山以南的塔里木盆地、罗布泊荒漠以及吐鲁番盆地等丝路沿线的古代墓葬中,发掘出土大量色泽鲜艳、保存良好的纺织品,其中以汉唐时期的丝绸最为丰富。
新疆史前时期丝绸的发现(西汉以前):
1.乌鲁木齐附近天山阿拉沟战国时期墓葬出土凤鸟纹丝绣;
2.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曲曼墓地发现战国时期丝绸残迹;
3.新疆阿勒泰地区哈巴河县喀拉苏墓地出土铜器表面残留丝绸残迹。
尼雅出土“五星出东方利中国”织锦 刘玉生 图
新疆汉唐时期丝绸的发现:
1.民丰尼雅汉晋墓地出土丝绸。
民丰县境北尼雅河下游地带古三角洲,深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腹地。汉代精绝国故地。1901年由英国学者A.斯坦因首次发现,获取大量珍贵文物。1959年新疆学者发现1座东汉-魏晋贵族墓葬。1980年代晚期至90年代中日尼雅联合考察,收获丰富,尼雅遗址地处沙漠南缘,它是精绝王国境内最为著名的考古发现。上世纪50年代、80年代晚期至90年代,我国考古工作者在这一地区清理出多处墓葬,多为东汉魏晋时期。丝绸文物集中发现在1995年发掘的M3、M8。墓主据推测即为两代精绝王。男女尸衣着华丽,随葬品丰富,又以“五星出东方利中国”、“王侯合昏千秋万岁宜子孙”锦最负盛名。
2.若羌楼兰汉晋墓地出土丝绸。
楼兰遗址中出土的丝织品大多也为东汉至魏晋时期,品种包括锦、绮、罗、绢、绉、绣、织成等。1979年至1980年,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楼兰考古队三次深入罗布泊腹地,在楼兰古城遗址中发现了纺织品,同时在城郊墓葬中清理出纺织品近百件。附近墓葬也清理出被盗扰的丝绸服饰。
3.尉犁营盘汉晋墓地出土丝绸。
1989、1995、1999年营盘墓地经过3次考古发掘。其中1995年发掘出土了保存完好的干尸及珍贵遗物,被评为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。丝织品品种中有绢、绮、绦、绣、锦、染缬、贴金等。最举世瞩目的发现是营盘95BYYM15号墓,时代为东汉中晚期。该墓出土一具彩绘木棺,墓中为一名成年男性干尸,面罩麻质贴金面具,衣着服饰奇特,鲜艳如新。营盘是当时十分重要的商品集散地,从该地区所出土的纺织品中可以看出。营盘所出纺织品既有来自内地的,也有新疆当地所生产的新品种,这其中最为重要的是绵线织锦,这类织锦被许多学者认为是新疆当地的产品。这种织锦所用绵线与内地煮茧缫丝取长丝不同,绵线是等蚕蛾破茧而出后采用蛾口茧进行纺丝的。这可能与当地信奉佛教不杀生有关。
4.吐鲁番阿斯塔那-哈拉和卓墓地(晋唐)时期丝绸。
1959年起先后进行过13次发掘,清理墓葬近500座。分三期,其中300多座可根据随葬文书或纪年物判明其年代. 出土丝绸主要分属两个时期,一是高昌王朝时期(531-640年),相当于北魏至唐初;二是唐西州时期(公元7世纪下半叶至8世纪下半叶)。
以上各地点出土丝绸品种繁多,锦、绮、绫、罗、缂丝、绢、纱、刺绣、染缬尽有,对于研究我国汉唐丝绸的技术特点与艺术风貌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。
丝绸中的织锦,织造费工费时,最能反映织造技术水平。从实物看,汉晋时期,五种色彩的织锦发现最多。五色锦在彩经的配置上,或经线分区排列,表、里经的排列比为1:2或1:3,如尼雅“万世如意”锦、“长乐大明光”锦、“元和元年”锦等;或经线不分区,组织结构采用1:4平纹经重,这种织锦幅面没有色区,花纹流畅自如,极为华丽,代表了汉晋织锦的最高技术水平。尼雅出土“五星出东方利中国”锦、“恩泽下岁大孰常葆子孙息弟兄茂盛无极”锦、“金池凤”锦等都是这方面的杰作。从这类织锦非同一般的铭文看,可能是特制的产品。尼雅织锦有明确的出土单位,1995年发掘的M3、M8,墓主据推测即为两代精绝王。汉晋丝绸的图案风格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,突出表现在云气动物纹的流行,这与当时神仙思想和谶纬方术的盛行是分不开的。这类纹样以各种祥禽瑞兽、神仙灵异为主题,以流动飞扬、蜿蜒舒卷的云气、山峦为骨架,穿插吉祥祈福的种种铭文,形成一种绮丽诡异的仙境氛围,这些都可在上述相关地点的考古发现中找到实物佐证。
北朝时期的织锦在技术上多因袭汉晋织锦,但配色明快,布局也多采用对称结构,图案在整体风格上变化很大,使人明确感受到来自萨珊波斯、粟特、印度的影响,纹样中出现了大量外来的珍禽异兽、人物和神祇形象,还有莲花、忍冬等植物纹样,个别的还点缀有简单的文字,营盘的一件织锦上见汉字“王”与佉卢文并存。北朝后期连珠动物纹逐渐增多,并成为隋和唐前期中国丝绸中最重要的装饰题材。阿斯塔那墓葬中出土这一时期的织锦最集中,也最为精美。
值得指出的是此时新疆本地亦有织锦生产,其织造工艺和规格都很有特色。营盘出土方格动物纹锦绦,组织是我国传统的平纹经重,但所用丝线却加有Z向强捻,这种丝线可能为西域当地所产。新疆更为大量的绵经绵纬织锦采用的是平纹纬重组织,其色彩常见土黄、白、红、浅褐色等,幅宽有的1米左右,即以“张”为计量单位。其图案风格自成一派,典型的实物有扎滚鲁克云气动物纹锦、营盘对人对兽树纹锦、阿斯塔那红地人面鸟兽纹锦、“吉”字纹锦等。
唐代丝绸品种变化最多,织锦除沿用早期的平纹经锦外,还出现了斜纹经锦、斜纹纬锦以及双层锦。其中斜纹经锦在唐初发展迅速,阿斯塔那出土联珠小花锦、小型联珠对兽对禽纹锦等都采用了这一结构。初唐或更早一些,斜纹纬锦开始出现,但在阿斯塔那墓群中,斜纹纬锦大量出现是在7世纪中叶。这类纬锦的夹经,捻向上有S捻和Z捻之分,据研究,夹经的不同捻向反映了不同的产地。S捻者,其图案以宝花或花鸟等题材为主,主要产于中原,吐鲁番出土的宝花纹锦和花鸟纹锦等属此类。Z捻者,其图案多具明显的西域风格,其产地可能在中亚的波斯和粟特,吐鲁番出土联珠大鹿、联珠猪头、联珠骑士纹锦是这类织锦的典型代表。双层锦与毛织物中的双面罽结构相同,实物有阿斯塔那出土的白地朵花双面锦等多件,唐末宋初的新疆巴楚脱库孜沙来遗址仍见新月和兔纹的双层织物。除织锦外,唐代丝绸中的一些新品种也引人注目,如阿斯塔那出土一条用作舞俑腰带的缂丝带,这是目前所知最早的有明确纪年的缂丝实物。还有一种以单层的彩条经斜纹作地、金黄色纬浮显花的织物,因其独特的装饰效果,被称为“锦上添花锦”。唐代的印染技术名扬千古,绞缬、夹缬、蜡缬、灰缬等物理的、化学的印花技艺日趋完善,阿斯塔那出土的绿纱地狩猎纹缬、黄纱地花树对鸟纹缬、绛纱地柿蒂纹缬等,再现了唐代印染技术的高超水平。唐代丝绸的图案在承继中国传统风格的前提下,从中亚西亚的装饰艺术中汲取了大量的营养,因此,这时期的图案远比前期丰富,其中尤以五彩缤纷的联珠团窠、花卉团窠为骨架填以主题纹样的图案,最能反映大唐雍容富贵的盛世面貌。阿斯塔那出土的各种连珠对禽、对兽纹锦、宝花纹锦、花鸟纹锦以及双珠团窠对龙纹绮、宝花立鸟纹印花绢等都是这方面的精品。
(文章来源:东方早报网 原文刊于《东方早报》2015年11月11日第10版 作者系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)